美国印太战略出台：伙伴关系与网络化区域建设

一、引言

 
印太地区是美国未来最重要的地区，其地理范围从美国西海岸延伸到印度西海岸，囊括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人口最多的民主国家和最大的穆斯林教徒聚集地，其人口占地球总人口的一半以上。世界上最大的10支常备军中，有7支驻扎在印太地区；该地区有6个拥核国家；世界上最繁忙的十大港口中有9个位于该地区，全球60％的海上贸易要通过印太地区，全球约三分之一的海运从中国南海通过。
 
印太地区贡献了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的三分之二，占全球GDP的60%。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即美国、中国和日本，以及世界上GDP增速最快的六个经济体，即印度、柬埔寨、老挝、缅甸、尼泊尔和菲律宾，也位于该地区内。目前美国约四分之一的出口输往印太地区，且在过去十年，对中国和印度的出口翻了一倍多。如今，美国与该地区的年度双边贸易额为2.3万亿美元，直接投资为1.3万亿美元，超过了中国、日本和韩国的总和。
 
2017年，特朗普总统提出“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构想，旨在构建新的亚太地区地缘政治、军事、经济格局。它是建立在维护当前国际秩序的共同原则上的，所有盟友和伙伴国均有义务维护以下原则：（1）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和独立；（2）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国际争端；（3）建立以投资开放、协议透明、互联互通为准则的自由、公平、互惠贸易；（4）遵守国际规则和标准，包括航行自由和飞越自由。
 
在一个自由的印太地区，所有国家均能自由地行使主权，这在国家层面意味着每一位公民均能不受限制地行使他／她的基本权利。在一个开放的印太地区，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和互联互通性将会得到进一步提升；所有国家均享有进入国际水域、空域、网络和空间的权利，并具备和平解决领土和海洋争端的能力。
 
为推进这一愿景，美国需要认识到经济、治理和安全之间的关键联系，并将经济安全提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这很可能决定着整个印太地区未来秩序的走向。美国将维护法治，提升社会的复原力，促进透明治理，并在实施过程中消除它们对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美国致力于建立一个地区秩序，使各国具有捍卫自身利益的能力，从而有利于建立一个公平的国际市场环境。在这个地区内，不存在任何区域霸权。
 
美国的部门和机构将积极寻求与盟友和伙伴国合作，推动印太地区金融业的发展，以此促进区域发展及商业投资。建立一个运作良好、透明的市场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参与这一努力的国家有：日本、法国、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
 
“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原则是建立在相互尊重、责任、优先事项和责任的基础上的。为维持印太地区的活力与增长，所有利益相关者均有责任维护其繁荣与稳定。另外，美国及盟友和伙伴国仍需要重视外交行动、治理能力建设、经济合作、商业宣传以及军事合作。
 

二、印太战略格局：趋势与挑战

 
2.1 中国政治和安全诉求加大
 
中国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崛起是二十一世纪的决定性因素之一。随着中国军事的现代化，其政治、经济和安全利益的诉求不断加大。中国目前正在增强军力投射能力；进行核力量升级；在网络空间、空间和电子战等领域增加预算；发展反介入/区域阻绝（A2/AD）能力；在争议地区加强军力部署。这些行为与“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原则明显是背道而驰的。更令人担忧的是，中国获取了大量的经济利益，并将经济利益投入到军事领域中，意味着中国的贸易伙伴国面临着经济和国家安全的双重风险。
 
中国目前采取了稳步渐进的策略，以保持良好外交关系及避免武装冲突的前提下谋取争议地区的控制权，其手段涉及政治战、情报战、魅力攻势、隐性军事威胁等。如今，中国开始强调发展先进军事能力，为提高部队的海外作战能力及联合作战能力，中国军方对其指挥、训练、人员和后勤体系做出了一系列的重组和调整。
 
中国的企业投资和项目融资常常导致投资所在国债务负担过重。中国企业应当尊重投资所在国的主权和法治，采取负责任的融资做法，尽量以透明和经济可持续的方式开展商业活动。美国对中国将投资所在国或次国家集团对中国的债务转化为战略或军事目的表示严重关切。2018年，中国发布了《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声称中国在地缘上是“近北极国家”，这将促使北极局势更加复杂化。
 
美国《国防战略》的核心目标是与中国建立一个长远的、透明的、相互尊重的军事关系，寻求两国之间建设性的、以结果为导向的关系是印太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国际法为准绳，与中国开展战略对话，以降低误判的风险。例如，美国与中国展开双边军事接触，包括高层互访、政策对话与交流。美国将通过军事接触，鼓励中国维护共同秩序，并在共同利益一致的领域保持合作。
 
2.2 俄罗斯为恶性参与者
 
尽管俄罗斯经济增长缓慢，但仍坚持军事现代化建设，并优先发展远程战略投送能力，企图在印太地区重新建立军事存在。俄罗斯利用经济、外交和军事手段扩大其在印太地区的地位和影响力，尤其是通过向盟友与伙伴国提供能源出口来减轻西方制裁的不利影响，同时通过军售来加强与域内国家的防务和贸易关系。
 
俄罗斯空军定期在日本海执行侦察任务，并在远东地区、阿拉斯加州以及美国西海岸开展军事行动。俄罗斯还加强了在东南亚的外交攻势，试图利用中美紧张局势，努力将自己打造成中立的第三方。俄罗斯海军进一步扩大了其军事活动范围，其波罗的海和黑海舰队正向印太地区部署军力。
 
俄罗斯进一步加强了与中国在外交、经济和安全领域的合作。西方对俄实施制裁后，中国从俄罗斯采购苏-35战斗机和S-400地空导弹系统等先进装备，并与其开展了多次双边和多边军事演习。
 
2.3 朝鲜的威胁
 
朝鲜一直是全球所共同面对的安全挑战，其带来潜在危险不断增加。2017年，朝鲜宣布成功试射一枚射程可达到美国本土的洲际弹道导弹；2010年，朝鲜击沉韩国天安舰，造成46名船员死亡；2010年，朝鲜军队炮击了韩国延坪岛，造成2名平民和2名军人死亡，22人受伤。另外，朝鲜运用外交接触、反制裁和逃避制裁等措施来规避国际制裁。自2018年开始，朝鲜通过非法船只从海外进口精炼石油。朝鲜还从事跨境走私和网络盗窃活动，甚至企图突破联合国安理会禁止煤炭出口的限制。
 
2.4 国际挑战的普遍性
 
印太地区正面临着各种安全挑战，其中包括：恐怖主义、武器走私、毒品贸易、人口和野生动物贩运、海盗活动、病原体威胁、武器扩散、自然灾害等。伊斯兰国（ISIS）等多个恐怖主义组织在该地区的活动仍然猖獗；印度洋-太平洋航线是海盗的主要活动区域；非法捕鱼破坏了区域国家间的关系。印太地区处于地震带，长期遭受飓风、洪水、地震和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的影响。
 
另外，某些印太国家在国家治理方面暴露了一定的软弱性和狭隘性，国家治理能力弱的国家更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2017年，柬埔寨的民主进程却出现了惊人的倒退。同年，缅甸安全部队对罗兴亚人进行了大规模武装镇压。
 

三、美国的国家利益及国防战略

 
3.1 美国的国家利益
 
2017年《国家安全战略》强调主权强国在维护和平、安全和繁荣方面的作用。美国在这方面长期发挥着主导作用。《国家安全战略》指出美国利益主要由四大支柱构成，包括：（1）确保美国国土安全、保护人民及其生活方式；（2）促进美国经济繁荣；（3）以实力确保和平；（4）强化美国的影响力。
 
3.2 美国的国防战略
 
2018年美国《国防战略》的目标如下：（1）保卫国土安全；（2）保持世界军事领导地位；（3）确保关键地区的局势有利于美国；（4）构建有利于美国的安全和繁荣的国际秩序。
 
印太地区对美国的持续稳定、安全和繁荣至关重要。但是，美国相对于中俄的军事优势正在削弱，地区力量均势失衡会鼓励竞争对手挑战或颠覆印太秩序的繁荣与稳定。为此，美国将寻求建立具备更致命、更灵活和快速创新能力的联合部队，并加大与盟友和伙伴国的合作。
 

四、维持美国影响力
实现区域目标

 
4.1 未雨绸缪
 
为提高部队的杀伤力、灵活性、应变能力以及战备能力，《国防战略》指示国防部开发新的作战理念、发展创新能力以及确定新的、不对称的方法来升级和使用遗留系统。通过武器试验和军事演习来检验新作战理念的可行性，有助于产生更多的创新性成果。另外，还需要加快盟军与美军的能力集成，深化互操作性。
 
竞争对手的周边地区存在诸多不安的因素。它们在当地有较强的军事优势，从而能够迅速地采取反制行动。美国可通过军事部署、危机应对、新作战理念开发以及多边合作等措施来解决这一关键挑战。如有必要，美国需要与盟军并肩作战，以此给竞争对方施加最大压力，使他们无法轻易地实现目标。国防部正在进行一系列加强联合部队应对紧迫情况的准备工作，其中包括：
 
建造高级训练设施，以创建更真实、更具代表性的训练环境。
确保80%的战斗机在2019年末完成作战准备。
投资发展先进导弹防御系统，提升与日本和澳大利亚的作战系统的互操作性。
对部队进行现代化改造，以满足未来战争的需要。例如：加快发展多域特遣部队；利用安全援助部队旅构建伙伴能力及加强多国部队力量；拓展太平洋通道，深化与盟友的关系。
投资开发哥伦比亚级弹道导弹潜艇，加强战略威慑。
购买110架四代机和五代机、400枚先进中程空空导弹以及400多枚联合空地增程导弹等。
计划2020—2024年购买10艘驱逐舰，以提高反水面战、反潜战和弹道导弹能力。
投资支持赛博空间攻防作战。
统一、集中并加速发展太空条令、能力和专业知识，进一步建立太空作战文化。
 
美国目前在印太地区拥有2000多架飞机、200艘船只和潜艇、约370,000名军事人员，其中包括士兵、水手、海军陆战队员、飞行员、国防部工作人员和军事承包商，这些装备和人员主要聚集在日本和韩国。关岛是一个战略枢纽，为驻守在印太地区的部队提供关键作战和后勤保障。另外，还有少量部队驻守在菲律宾、澳大利亚、新加坡和迪戈加西亚岛。
 
为实现在印太地区的战略目标，国防部正在探索全球远征能力、海上和空中力量的动态基地、非传统作战的特种部队、反潜能力、具备多域作战能力的赛博和太空团队，以及新式的情报、监视和侦察（ISR）能力等。另外，国防部将承担一系列任务，包括安全合作、伙伴能力构建、联合军事演习、新式武器部署等。例如，美国海军正在推行一个全新的作战理念，即“远征前进基地作战”（EABO），旨在将地面部队事先部署到靠近敌方的地区，对敌方实施战略封锁，并利用临时基地确保空中和海上作战域。这会迫使敌方将资源分散到更广泛和更分散的威胁上，从而挫败其计划。

4.2 伙伴关系深化
 
安全联盟是美国重要的战略基石，对美国在印太地区的活动至关重要，它提供了一个持久的、不对称的战略优势。
 
扩大与盟友和伙伴国的互操作性将确保我们各自的防务企业能够在日常的竞争、危机和冲突中有效地合作。通过增强安全合作、签署信息共享协议以及定期举行军事演习，可加强与盟友和伙伴国的战略目标、资源和成果的有机联系，并与它们的军队和经济体之间建立更密切的合作关系。若要深化互操作性，还需要确保美国的军事硬件和软件能够集成盟友和伙伴国的能力，为它们提供或资助它们购买先进的国防设备，并为更多的印太国家提供接受美国军事教育与培训的机会。
 
盟友和伙伴网络是实现和平、威慑和可互操作作战能力的关键一环。美国国防部正在加强现存的伙伴关系，同时扩大和深化与新伙伴的关系。为此，美国将寻求加强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和泰国的安全关系，这对于印太地区的和平与安全是必不可少的；美国正在采取措施扩大与新加坡、中国台湾、新西兰和蒙古的伙伴关系，并寻求与印度建立防务关系；此外，美国还将加强与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孟加拉、尼泊尔、越南、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文莱、老挝和柬埔寨的安全关系。目前美国加强了参与印太事务的力度，以提高自身安全合作伙伴的地位。维护印太地区的自由与开放也将使美国与英国、法国和加拿大等关键盟友的关系更加密切。
 
4.3 网络化区域建设
 
印太地区的共同安全不仅依赖于美国的军事存在，更依赖于安全联盟和伙伴关系网络。这些关系网络增强了美国与盟友和伙伴国之间的互通性和协调性。
 
随着印太地区局势的日益变化，美国正在培养亚洲内部的安全关系，从而使亚洲内部安全关系网络得以实施。根据《国防战略》，美国国防部将强化美国的盟友和伙伴关系，使之成为一个网络化的安全架构，以维护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美国需要建立一个能够遏制侵略、保持地区稳定、确保盟友和伙伴国自由访问共同领域的网络化安全架构。
 
美国可以通过网络来实现外交连通，以便造福于所有的盟友和伙伴国。建立起一个基于共同价值观、合作、兼容、互补的网络化安全架构，可确保印太地区未来数年的自由、开放、和平和稳定。
 

五、结语
 
 
美国作为一个太平洋国家，关注印太地区的发展是理所应当的。70多年来，美国与盟友和伙伴国一道，创造了一个稳定的安全环境，确保了印太地区的发展与繁荣。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地区的愿景是建立在尊重、责任、透明、义务的共同价值观上的。
 
随着大国竞争时代的到来，美国将采取各种措施维护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为维护印太地区的自由开放，美国将以联盟和伙伴关系为基础，在该地区开展活动。美国不仅需要加强建立伙伴能力，还需要提高自身的姿态及存在感。此举措将促进印太地区网络化和一体化的建设，是重要的未来投资方向。
 
同时，美国呼吁所有的盟友和伙伴国通过以下方式为印太地区的安全做贡献：
 
加强国防建设，以确保威慑力及缓解脆弱性。
与美国合作，为域内第三方伙伴国建立伙伴能力。
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
提高能源系统的弹性，建立应急反应机制。
加强与美国和其他域内志同道合国家的互操作性。
促进并积极参与区域倡议，为维护一个自由和开放的印太地区提供支持。
 
美国国防部还将与美国政府部门和机构、区域机构、区域盟国和伙伴一道继续确保印太地区的民主、自由、法治，为该地区的长期和平、繁荣与稳定打下坚实的基础。

译者：曾辉，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