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开放的目的是什么?
文 / 本刊主笔 钱 宏
(Dean of the Institute for Global Symbiosism)
如果这是“海里传真”SZQH真实信息,那么,“谋局者”想谋求的东西,还是一个字:赢!
由这个赢字出发,其他包括几个“放弃”“淡化”“聚焦”和“重新定义”,特别是“重新定义改革开放”,会弃、淡、聚什么,会复位出个什么新义,也可想而知。
什么是赢?《说文》中字面的意思是“贾有余利也”,这看起来自然而然,所谓“钱不是万能,没有钱万万不能”嘛。但《左传》里说得直白:“贾而欲赢,而恶嚣乎?”意思就是,你想要赢而利,就是再多人议论,哪怕不要脸,不管他人死活,也别在乎!
这个意思,从“赢”的造字结构,就可以知道。
赢,由亡、口、肉(不是月)贝、凡构成。也就是说,追求“赢”的前提,就是以凡人、凡事、凡物之肉、为食,作牺牲换取财富之谓。所谓“割韮菜、剪羊毛、锤思想”者,为赢,与为虎作伥的“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既定方针一致!
正如中国文化可分为“易前文化”与“易后文化”,如果把中国历史分为“秦前文明”与“秦后文明”,再考虑一下秦始皇嬴政的“嬴”字,古代通“赢”,那么,就很有意味了,“嬴政”赢了的代价是什么呢?是六个国家的灭亡和三分之二非正常死亡的人命!这种政商嚣赢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历史,演绎到今天,谁敢说已经结束了?凭什么判断我们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了?
当然,搞管理学的人对“赢”还有另解,什么“亡,是危机意识”之类。我也有其他解释,但此为正解。
总会有人说,“先富”是为了“共富”,也就是“共赢”。对这种“以修辞替代逻辑,以立场选择真实”的意识形态说词,只要懂一点欧元之父蒙代尔的“不可能三角”,就知道“共同富裕”为事实上的不可能。
共富、共赢和共产一样,日本人把Communist或Commune,译成“共产”两个中文字,误导了中国各界人士一百年。让有着深厚“道不同,不相为谋”文化传统的中国人,围绕“中国向何处去?”的所谓时代主题,互相打架撕杀了一百多年,亿万生命生灵也随之涂炭抹掉了。当然,这符合中国人不择手段的实利主义传统。说是“历史的选择”也不为过!
谁让我们中国人自己不动脑筋呢?我手头有一本刘正埮、高名凯、麦永干、史有为1982年重印修订1958年编的《汉语外来词词典》,请诸位也去买一本翻开看看,晚清以来,中国人使用的双音节词中,竟有65%强,是日本人转译来的(另有约10%来自印度佛教、5%来自前苏联、10%直接来自欧美)。
如果说,“共产”是“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可以剥夺少数人的生命财产”,那么“共富”“共赢”,就是“为了一部分有机会勾兑的人先富,可以挤兑大部分吾土、吾民的生存资源与自组织活力”。当“少数人”和“大部分人”,连生的机会,都被剥夺共产了、被勾兑给先富者了,“共富”“共赢”,当然就是“事实上的不可能”!
一句话,大同、共产、小康、共富、共赢,都不是共生——都没有用“国土、国民”之“生”,来规范“共”。
不客气地说一句,没有一个人是一座孤岛No Man Is An Island。很简单:人需要群体生活,需要资本-社会,所以也必需要“共”,回避“共”是杯弓蛇影的“幼稚病”;但必须用“生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来规范“共”,离开马克思说的“任何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之“生”这一绝对价值目的,讲“共”,就是坑蒙拐骗的“狂躁症”。
“为生而共”,才是有社会的社会主义,才是有共和的共和国,所需要的“共”!
共生学人,现阶段要求不多,就是让近百年来、七十年来、四十年来,无数革命先烈、无数和平建设者,以及当下中国全体精英-草根们,用鲜血、汗水、脑汁和身心灵焦灼换来的“社会主义共和国”明规则,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名副其实、文信忠行地运行起来!
回到当下,现在,中国人自己用“共赢”,来翻译“你、我”“自己人”构成的all-win ,或win-win,请注意:不是你、我、他(她它祂)的构词:win-win-win!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绞尽脑汁“谋局”,忽悠底层人民、削弱社会、强暴共和,也快三十年了,再欲“赢”下去,极而言之,必然走向中国传统“治乱循环”的又一次轮回!
中国这片土地上,自商鞅-嬴政兴秦、刘彻-桑弘羊兴汉,“秦后文明”2700余年间,发生过大大小小6000次战争,经历25次“道不同,不相与谋”的改姓换代,屡经人口大批量死亡,最多时竟然死亡六分之五,这一次轮回如果发生,会如何呢?
呜呼,发“共生十愿”,且不惜薄力而笃行之的我,并没有理论野心,也非做什么学问,不需要再评职称职务,更无意做“货与帝王家”的肉食者,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庇我简约的生活亦当无碍,然,我为何依然较真,而希望尽可能以共生思维影响有影响力的人——“一娘生九子,连母十样心”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中有他”全人称的活生生的人?
仰望星空,俯念苍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而已矣!
现在,请允许我说说传说中几个“重新定义”,最核心的当然是“重新定义改革开放”。
这又回到一个元问题,即:当代中国改革开放目的和本质,究竟是什么?我一直坚信,当代中国改革的目的:是让中国成为一个现代正常国家。改革的本质,是完成中国“秦后”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转型。
所以,当代中国的改革开放,本质上应当不同于历史上商鞅、桑弘羊、王莽、宇文泰、王安石、张居正强化中央集权、朝廷(政府)敛财、利益集团借机自肥,尾大不掉的权控经济,以“民生”之名,行“官生”之实式的传统改革!
当然,最近这一次,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有很大不同。邓是以开放促改革,就是他那句话“凡是和美国搞好关系的国家,都富起来了”(1979)。因为他很清楚那种权力控制榨取中国农民工人血汗和体力劳动,实施赫鲁晓夫给咱的156个工业项目、“大跃进”和文革式“抓革命,促生产”,专注国内存量博弈的苏联模式,早已超越了中国国土、国民能够承受的极限,即便不搞文化大革命,这闭关锁国的全权控制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然不可逆转地走向崩溃。只有对外开放(特别是对美国开放),实现多种经济主体法理上的增量博弈,才能改变。不管邓小平是否完全意识到欧美经济打破权力控制存量博弈的方式,是大航海与全球殖民带来的巨大增量,促进欧美社会阶层由官本位走向民本位,从而带来了经济、政治、文化、法治上革命性的飞跃,但是,邓小平毕竟是士大夫官本位文化土壤中长出来的一位政治领导人,“打天下,坐江山”是他们根深蒂固的心理情结,他很清楚“开放促改革”的底线,是坚持“权力操纵”。
在这个底线前提下,邓小平倡导对外搞“韬光养晦”“绝不当头”只做“二传手”,对内搞“权控市场”(从商品、土地、金融“价格双轨”,到“资源分配”倾向偏袒先富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显然,这样的改革,在目的和本质上与从商鞅、桑弘羊到王安石、张居正的改革,只是大同小异。
我说的小异就是,中国这一次“开放促改革”,赶上了世界经济进入全球配置资源的时代,对外开放,吸引外资,实现了没有殖民,却照样可以利用外部资源、占有外部市场、赢取世界利润。邓小平虽然提出了三个“有利于”作为衡量改革的标准,即“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但是,在“权控市场经济”的前提下,真实起作用的,仅限于是否有利于配套“利用外部资源、占有外部市场、赢取世界利润”。这里的积极意义在于,中国顺便建立了一种“有限保护私人财产”为基础的法治体系!
于是,中国取得了“未向任何国家殖民就赢得了巨大经济成功”。这里,我想对那些热衷于“中国做对了什么”的人们,说几点关涉中国下一步该怎么办的认知问题。
第一,中国赢得巨大经济成功的关键,不是“是否殖民”,而是是否“利用外部资源、占有外部市场、赢取世界利润”?所以陷入是否殖民的意识形态之争,非但起不到提振国民信心的积极作用,反而助长十分有害的自我膨胀。
第二,中国赢得巨大经济成功的方式,是在“权控市场”的底线下,怂恿实行“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GDP增长率锦标赛”,在留美回来的专家官员精致计算下,发挥土地金融资源禀赋和无有效约束的公权力“两大比较优势”,人为规划制造各种有效需要的“市场壳”。一边大兴土木,一边赚取外汇,一边法币大水漫灌冲淡居民储蓄,一边挥霍无度天债经营。结果是,对外开放全球配置的小异,依旧跳不出桑弘羊、张居正式改革,再次造成当代中国“庞大上层建筑与超负荷经济基础的基本矛盾”——即胡温2003年上台就想改,而根本改不动的“政经跛足结构”这一中国模式(雷默,2004)。
第三,中国赢得巨大经济成功,没有解决“孰公孰私”的思想认知及其制度建构问题。众所周知,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后的15年(保护期)内,赢得GDP世界第二、购买力平价世界第一,外汇储备世界第一,制造业世界第一业绩的情况下,胡温发现的“政经跛足结构”问题,几乎被完全遮蔽了,这种所谓“中国模式”非但未有改变,反而越发加固。
这就造成了因思想认识上没有解决我称之为第三次思想解放的“孰公孰私”问题(《三中原则,对应仨自组织人观念变革——读高尚全<下一步改革离不开两个中性原则>》),而陷入实践上的可怕混乱——即在“资源分配”(1984)和“姓社姓资”(1992)的态度上,开历史历史倒车。以至于严重冲击着改革开放以来当代中国好不容易建立的“有限私人财产为基础的法治体系”。这些年发生的什么“国进民退论”,什么“新公私合营混改论”,甚至“私有经济离场论”等等甚嚣尘上,至2018年第四季度达到顶点,显些毁掉“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新增就业和企业数量”(刘鹤,2018.10.19)的民营经济。
所以,不在思想观念上解决“孰公孰私”的问题,就很难真正在制度安排和运行上解决为WTO“15年保护期”过后,作为中国经济融入世界“备胎”的诸多自由贸易试验区,所需要的三个必要条件:“独立的司法体系”“资本的自由流动和货币的自由兑换”“信息的完全开放与自由传播”,更不要说参与“三链趋势”推动“三零规则”新世界经济体系的建构。
在“庞大上层建筑与超负荷经济基础基本矛盾”与“孰公熟私”认知混乱双重挤兑情况下,如果再加上中国经济与正在建构的世界经济“三链趋势”推动“三零规则”体系脱钩,实行封闭的权利市场经济,回到内需供给制存量博弈(苏联模式+中国模式),势必造成当代中国这一次改革开放的中期断裂,落入“转型中期陷阱”(参阅2018年9月19日出版的《经济要参》)。
那么,中国改革开放的目的——着眼于释放国民、国土生命自组织力与外平衡力,使中国走出秦后专制文明治乱循环怪圈,成为一个现代正常国家——也似越发遥不可及!
现如今,中国特有的新情况,一边是高端产业规划、顶层设计频频出笼,热气腾腾飞满天,层层下指令、月月有文件,算是“智者千虑,疏而不漏”;一边是底层驱动严重缺失,顾此失彼,无所适从,吃力不讨好,可谓“按下葫芦浮起瓢”乱象丛生。
从传统的“供给自动创造需求”,到“有效需求决定生产供给”的芝加哥学派和凯恩斯主义;从“供给侧挖掘新市场、创造新需求”的新老自由主义、新老结构主义,到新政治经济学,在这种情势下,能够做什么呢?不外乎“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而已!
于是,那些热衷于跟着英国人雷默问“中国做对了什么”,只知自己“赢”,休管他人“输”的经济学家们所做的,不过是这种“水面勾兑”的浆糊经济学!
这种只知“自己赢”的浆糊经济学,既不能解释、解决当今中国的问题,更别提解释当今世界错综复杂的经济现象,并对人类社会生产方式、交换方式、生活方式再选择有所帮助,必须从基础理论上加以革故鼎新。
经济学家们只是用不同方式解释,在社会与国际分工中有没有“免费的午餐”,并围绕着多重“两极分化”及其供需义利矛盾,讲述着新老“资本论”的故事;他们不仅让自己陷入“市场自由与政府管控世纪钟摆周期性困境”,也让世界徒生出各种分裂与冲突。然而问题在于,追求高额资本增殖,却脱离生活常态的生产,已然超出自然、社会、人的身心灵健康可承受极限,那么,超序改变,何以可能?
新的经济学思想——兴许是Symbionomics,将应运而生,并将帮助中国走出“转型中期陷阱”。
但是,共业、别业至深的吾土、吾民能不能共享这份福报,由化解分裂冲突、自我赎罪,而赎福共生,这就非我心力可为之事了!(责编:小彤)
阳子哥2019年9月3日晨于辽东湾童心公寓